淡藍灰

「我還是去住旅館就好了，你女朋友誤會怎麼辦？」

綺茹的聲音出現在門口，語氣聽不出來包含字面上該有的焦慮。


他女朋友若真的誤會了，才正合妳意吧。


「她不會誤會啦！就跟妳說我女朋友是妳認識的人啊！」

鈴鈴鐺鐺的，聽見他在找鑰匙的聲音。






「我認識的人？不會是晏琪吧？不對啊，如果是她應該會告訴我的吧！」


他們談話的音量隨著門被打開漸而增大，我背起包包站在他們視線的死角，

等待她一腳踏進讓她崩解的視界。


「幹嘛背包包？妳要走囉？」他衝向我，擋住能看見她表情變化的第一時間，

他握著我的手撒嬌拉回我的注意力，嘟嘴的樣子煞是可愛。


「你們那麼久沒見面了，一定有很多話要講，這裡留給你們聊天。」

雙目定睛望著他，習慣性地揉亂他的髮，連使餘光瞧一眼都不必，我知道她正瞪著我。






「沒關係啦，妳跟綺茹又不是不認識，不要這麼早回去啦！一起聊天嘛！」

他晃著我的手跺腳說著，簡直像個小男孩一樣。


「現在還算早啊？我待在你家都快兩天了，總要回去露個臉吧。」


她的身形明顯顫動一下。


「綺茹，妳幫我叫她留下來啦！妳跟她也很久沒見面了，叫她一起聊天嘛……綺茹？」

他轉頭搬救兵時，才發現綺茹的臉色難看得可怕，雙眼眨也不眨地瞪向我，

進門前的快樂模樣已不復見。







「借一步說話。」她下的是指令，而不是邀請。


我故意先轉頭用眼神請示他，這樣的動作或許沒有什麼意義，

但絕對可以挑起她的怒火。


「那、那我先出去一下。」他不安的眼神在我跟她身上來回掃動，

但還是順從地打開房門。「妳們不會打架吧？」他轉頭嘻笑，她仍是擺著一張臭臉。


對於我們當時不再像以前這麼熟稔的原因，他其實一直是一知半解，

只從我這邊簡單一句「吵架了」知曉而已。





他所知道的我們，並不如晏琪所認定的，我們兩個在一起才算個個體。


對他來說，她是她，我是我，他從來也都自以為是地認定我們只是感情普通的朋友，

所以若我的表現不像是在意，那麼他定不會刻意跑去問她原因，

甚至連提都不會提這回事。


但是現在乖乖走出套房的他，肯定會在關上房門後，

湊上門板想偷聽我們的談話，從旁了解有關我們吵架的蛛絲馬跡。


他一定會想知道究竟是什麼我已不介懷的事，

能讓她在兩年後看到我仍想將我拆吃入腹。



「妳什麼時候跟他在一起的？」她說的每一個字之間都有頓號，

正在維持盛怒之中的理智。


「一年多前。」我的態度倒是無所謂。


「為什麼沒告訴我？」


「小姐，誰曉得妳是不是還在生氣啊，我哪敢隨便打電話給妳。」

擺出低姿態，我用認錯且柔柔的語氣回應，讓她想兇也沒道理。


或許她真正該氣的是，自己為什麼在曉得他又有了女友之後，

因為自尊而沒去細問對方的身份，因為妒嫉而沒想過要去了解他的戀情發展。



我順了順長髮，注意到她因為這個動作開始打量起我的裝扮。


民族風的長裙，黑底金字的衣裳，細根高根鞋，

頸間的項鍊是他向她詢問過的款式之一，挑染過的順直長髮，臉上還畫了淡妝。


這些都是她以前不曾見過的我，現在因為他而改變。



「妳不是說妳不會……」

「我是說過。」為避免他真的湊在門板上偷聽，我快速打斷她的問話。


「那為什麼又……」

「他跟我告白，說想跟我交往。」

「所以妳就跟他交往了？」

「他是個好選擇不是嗎？」

「所以妳以前是在騙我？」

「我沒有。」


她眼裡的火燄像是要向我襲捲而來，

我無視於她周身那股想將我吞噬的氣壓，往前向她走近。


我舉起手，她蹙眉，還弄不懂我想幹嘛。


一直以來我都想這麼做，以前是不敢，當發現我有足夠的勇氣這麼做的時候，

她已經選擇了一走了之，留下無窮的後悔跟怨恨給我。

而現在她回來了，對我來說是該這麼做的好時機。







「妳們……聊完了吧？」他猛地推開門，可能是聽見我們沒了談話聲，

怕再這麼安靜下去，會出什麼事吧。


可惜了的一個機會。如果他再晚點開門，或許真的會有讓他驚嚇的事情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