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藍灰

「妳要怎麼跟她說？」


阿鴻緊抓著怕我溜掉似的，其他人也把我圍成一圈緊盯著我，

只有小是的眼神表情是跟二十幾分鐘前一樣。


說不說都無所謂，但是後果誰也不曉得，既然如此未知的後果該誰來負責收爛帳？


「我不會說。」


「為什麼？」

這次是毛毛。



「沒必要說吧。」


我拉拉背包，越過他們五個走到教室外，憶嘉露出掩不住笑意的眼神望著我。

而我視而不見，並沒有回應那樣的視線，只是隨便敷衍班上男生幾句就要帶她走，

她卻像發現新大陸一樣拉著我衝向從教室另一頭走出來的那五個人。


「一任一任！」

「嘿！憶嘉今天怎麼會來？」

「剛段考完啊，快兩個月沒見到姐了，她都一直躲我不接電話我也找不到她，

特地來堵她的！」



她的語氣表情都是笑，旁人會以為她是在打趣，但是我們六個心裡都很明白，

她一定為了近兩個月我躲她的事夜夜帶淚入眠，否則絕不會當著我的面指責

我的不是。


「那麼久沒見面就不打擾妳們溫存啦，各自散開！」


一任話剛講完，站在他後面的阿鴻張嘴想說些什麼、跟毛毛對看後不知道在

一任背後幹了什麼，讓一任手撫上腰部用哀號的語氣又改口。


「可…可是我們跟妳也很久沒見面了捏，我們幾個也很久沒一起出去了啊！」

「那走啊。」


我的回話讓一任阿鴻還有毛毛的表情驚了一下，但是這份驚訝只持續兩秒鐘，

他們還是帶頭走在我跟憶嘉前面。


小是在我要離開教室前交代過其他人，讓我跟憶嘉獨處，她說不管我要不要

說清楚，那都是我自己的事，不要刻意在我對憶嘉冷淡的時候瞪我一眼罵我一句

還是踹我一腳的。


說是交代其他人，主要也是在吩咐阿文跟一任阻止阿鴻跟毛毛做出蠢事。


「不會，絕對不會！我們怎麼會做那種事情嘛厚？」

「嘿咩，要踹也事後踹……」


剛才他們是刻意要挑憶嘉看的見的出口離開教室，怕我跟憶嘉一起離開他們的

視線後我會冷淡她到她心寒嗎？還是怕我把真相告訴她？



不會說就是不會說，要冷淡就會繼續冷淡，沒什麼理由一定要說，

沒什麼理由一定要對她熱絡，他們要一起來鬧就隨便他們吧！


「若凝，這妳妹喔？」


「對啊。」

憶嘉搶白回了在停車場遇見的同學的問題。


「今天怎麼會來？」

「想跟我姐一起回家啊！」


她回話的時候我沒看她的表情，只覺得她放在我腰上的雙手抱得又緊了一點。







「妳們姐妹感情真好！」

同學無知的笑容在我摧油門時離開機車的後照鏡。


班上大多數人單純以為憶嘉是我乾妹，有些人甚至以為她是我親妹妹，

剛剛那個同學就是其中一個，全班就只有我、阿鴻、毛毛、一任、小是還有阿文

六個清楚明白我跟憶嘉是什麼關係；一種說出來，告知雙方家長他們

都會發瘋發怒的關係。













我以為憶嘉會問我為什麼不接她電話、為什麼躲著她。

她沒有。坐在我身後，把下巴抵在我肩上，一句話都沒有說。


這種時候，她問什麼我說什麼都是不對，受傷的只會是她。











「妳不覺得整個氣氛很奇怪嗎？」


阿鴻露出尷尬的笑容、身軀靠向我，沒注意到我對於他的動作皺眉

而且身子慢慢在往旁邊閃，他自顧自以手遮嘴在我耳邊講出這句。


「就算很奇怪你們也是始作俑者啊，還有什麼意見！」


我仰頭喝了一口酒輕聲回了他，感覺奇怪嗎？

那就讓氣氛繼續不對下去吧，畢竟來都來了，尷尬已經開始就沒辦法化解的，

這種氣氛不是我造成的，我直接帶她回家的話現在不會是這樣。




從下午七點開始喝到現在十一點多，拿著試管酒就往嘴裡灌，

喝乾一支再灌一支，憶嘉從來沒這樣喝酒過。

她一向都輕抵在唇邊，一口一口慢慢小酌，臉色也慢慢轉為蘋果色，

不是像現在糟頭亂髮拿著酒狂灌，整張臉是很不正常的朱紅色。


「憶嘉，不要喝了啦！小若，叫她別喝了，她這樣等一下要怎麼回家？」

「沒關係，姐會讓我住她家！我今晚住妳家對不對？」


憶嘉被毛毛搶走酒之後，一路跌跌晃晃朝我這裡走來，

講完話順便摔倒在我腿上，她真的很醉，不是裝的……

而我的反應只是單手扶著她，另一隻手送煙入口。




「不要抽！」


她用力揮掉我手上還燒著的煙，我知道煙頭燙到她的手，她沒喊疼。

我淡然抬頭看著她的時候，她只是滿臉怒相回望著我。


「不要抽！」


我單手打開煙盒用嘴取煙，她又搶過去拔成兩半一樣不悅地望著我，

她真的很醉了，搶煙的時候雖然還能使力，卻在想奪走我嘴裡的煙時

失了準頭對著空氣一抓，再伸手一次才讓她搶到。


「小若，先帶憶嘉回妳家，我們幫妳出去外面跟憶偉講一下。」


小是很快替大家做了決定，其他人看矛頭不對草草收拾東西要走，

憶嘉卻不動，坐在我腿上直望著我，沒有她動人笑顏、沒有她獨有的勾人媚眼，

我只讀的出一種情緒：怨！


怨嗎？


幾個小時以前，他們害怕憶嘉知道真相，而我沒打算告訴她事實。

幾個小時候的現在，我們當時都沒想到、現在我已經悟出的一件事是：

或許她早就已經曉得，我對她漸行漸遠的原因了。

所以，坐在機車上她才問都沒問一句，會由我口中說出什麼事實，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有本事承受。


我冷笑了一聲，她原本的怒氣好像因此化為悲傷，她現在的表情我認得，

曾經在我臉上出現過，所以她現在在想什麼我明白，可是我連安慰都不打算給，

這種時候再對她好，沒有誰的心裡會覺得好過一點！


「憶偉叫我進來幫他看一下，憶嘉是怎麼樣？」


小是跟阿文兩個人出去，卻是三個人回來，良窳一進來看見我單手扶著

坐在我腿上的憶嘉正用那種表情望著我，把臉轉向我時，

表情就變成早些時候阿文聽見我承認對憶嘉是玩膩了的沉重表情。


阿文的表情我不懂，良窳的我懂，那麼多年朋友，

一個眼神就知道怎麼回事，什麼都不必多說！